02200059

一颗柠檬多少坑:

梦到自己要和异性朋友见面,出门前揽镜自顾,发现耳朵上结了白蒙蒙的蛛网,鬓发里爬着蚁虫,于是又惊又愧,对着洗手台用力擦洗,用毛巾猛拭,耳道里被碾碎的丝网在指尖剥落,分外真实。
在擦洗中慢慢意识到这不是真的,这只是在我的梦里,于是又产生了梦中迷梦般的感慨:人是一种多么渺小的动物,才可以关注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,让它们保持整洁;这又是一个多么大的宇宙,让我们永远无法像触及自身那样去关注所有的东西。
人类在进化和文明的道路上走了多么远,才可以使后人们天生处在娇惯的清洁环境中呀。如果我是一条鲸鱼,会不会在意尾鳍上长着的螺盘,又或以它们为美?如果我是一只猿猴,我会因为毛发里长满虱子,而在这没有精细的沐浴露、指甲剪、梳子的世界陷入狂躁吗?
然后我醒了,想到也许这个梦境里我并不是在担心卫生问题。我几年前在北京读书时也做过这样的梦,梦见眼睛胀裂,牙齿逐一脱落,毛孔吞噬自身。当时我想这也许是一种对自身的羞愧感。在这个梦境里,我是在担忧自己思想上的尘封不前吗?
一日不读书,尘生于间,则面目可憎,言语无味。我想了想,昨天是在读书的,然而这与具体的书无关……我仍然停留在原地太久了。
“尘封的思想与具体的书无关”,这正是我在写的主题。对我来说,厘清自己到底想创作什么成了一个比创作本身更重要的工作。在我的故事里,我们与清醒的自我认识之间隔着朦胧的面罩,又隔着坚硬的高墙。在某一个时刻,我的主人公意识到自己是无知的,无力的。他无法改变任何东西,不唯如此,他还没有能力去学习,因为传承者已经死尽了。他是茫茫世界中觉醒的蝼蚁,在他力所能及的更久时间以前,文明已经崩毁,巨轮已经触礁。传播到他脚下的可怕震荡,只不过是那不可阻挡的沉没的一环,是巨塔崩溃前一秒发出的一个机械的开裂声。
啊,罗马,罗马法。
在睡前我好像还在担忧别的东西,我意识到人的创造性终究要向思想重叠的历史妥协。我一直想写这样的角色:在大地震中觉醒,面对狂澜,痛苦地意识到只手难挽天倾。我总是想写这样的关系:在现实中无比亲密,在精神上却永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。我永远想写这样的故事:一个人撞向未知的黑暗深处,被碾碎前发出的一声呐喊……我把它当成人性的本质。
但是这些东西人们都已经写过了。还比我写得更好。我当然一直知道,人们有历史以来就在书写一样的故事,但是我真的要书写一样的灵魂吗?


人如何才能算活着?不断地思考,不断地反馈,流动的感知和触觉。如果在新的一日里我的内在等于昨日,我是不是又一日躺在思想的坟地之中?如果我创造的源泉可以被替代,我存在的价值又在何处呢?


这不是个真实的问题。我会写的。我会继续写的。而且我也会继续担忧那些遮住我内心面目的蛛网。
怎么说,这也是未知与呐喊中的一部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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